叛叔父 第29 再枯荣
杜仲看见他,忙从马上下来,“师父,张大哥,你们是打哪里回来的?”
庾祺点点头,眼睛望向那片妆花锻马车帘子。
是张达道:“我们去了趟关家。”
九鲤在车里听着,心中泛起丝不悦,不是老早就去关家了么,这会才回来,难不成在关家坐了整整一日?
她撇撇嘴打起帘子下车,谁知庾祺看见她也是怫然不悦,“你穿的什么?不成体统!”
还不就是裹着叙白的外氅,她不瞒地嘟着嘴,朝自己肩后瞥一眼,“后背衣裳蹭破了,叙白借他的外衣给我裹着,怎么,穿不得?那我脱下来好了。”
偏巧庾祺今日没穿外氅,通身是件绿纱白底的圆领袍,要解也解不下来,只得吭地咳一声,稍缓和了几分态度,“衣裳怎
么会蹭破?”
“还不是为了抓凶手,那万三撞翻了我要跑,亏得我机灵,反手扯住他的裤腿!他拖着我向前跑了几步,喏,后背就在地上蹭破了嚜。”她越说越兴奋,颇有些了不得的神气,“不过不碍事,上过药了。”
庾祺听见她受伤已然大为不快,又听她说搽过药了,愈发生气。出门在外,身边都是男人,会是谁给她上的药?就算是杜仲也不应该。
不过相较之下,还是担心为多,他皱着眉斜瞟她的后背,“要不要紧?”
“不要紧,就是擦破点皮,在街上买了点治外伤的膏药,臭也臭死个人了,您闻,还是您的‘抚疮膏’又好闻又好使,我要回去洗个澡,搽抚疮膏。”
“外伤不能随便碰水你不知道?”
虽如此说,可庾祺知道她爱干净,不给她洗恐怕她会整夜睡不着,又怕其他妇人粗手粗脚弄疼了她,因此与张达暗暗交代放柔歌过来,一面回到房中,叫杜仲去厨房打些热水。
天色昏昏绰绰,炕桌上点着灯,九鲤在榻上盘坐着,脱下叙白的氅衣,转过身,背上衣裳果然丝丝缕缕刮破了些,里头药膏混着血渍糊了大片,乍看像伤势严重,血肉模糊的样子。他不禁倒抽一口气,眉心打了个死结。
他坐在榻前的圆凳上,她扭头瞅他,嬉笑一声,“那是抹的药,看着吓人而已,不信我脱了衣裳给您看。”说着便底下头扯衣裳带子。
本不该讳疾忌医,从前给妇人治病,该看不该看的也看过,可此刻他的心猛地一跳,反是他这做大夫的忌讳起来,摁下她的手。
九鲤不明就里,一张脸歪在他眼皮底下,见他脖子上似乎有点红,不知道是看见她的伤生气还是另有原因。
“您不看么?”
他将她的脑袋扭过去,嗤啦一声,就着衣裳刮破的地方撕开,露出整片背后。
伤多在两边肩胛骨上,他在她手里拿过帕子,抹去多余的药,一看的确伤得不深,不过他脸色并未好转,口气仍然严厉,“抓犯人,哼,你益发有本事了,衙门的人是死的?犯的着你逞这个英雄?”
“可巧我就站在前头嚜,见人跑过来不拦他,难道还要躲开呀?”
她向着窗盘坐,微微仰起脸,看见月升,一团朦胧的白影子,柔化了边缘,像朵可爱的棉花。她的上身一扭一扭地动着,因为给他搽得有点痒,偶尔泄出“嘻”的一声轻笑,瑟缩下肩膀。蜡烛的火苗也随之轻颤两下,像黑夜中的精灵在调皮地眨眼睛。
她动着肩胛骨,蝴蝶将要展翅似的,然而没有翅膀舒展出来,只是骨头底下从前面延伸过来两条淡紫色的丝带,在后腰上打了个结。
他看到那结,有股冲动自下涌上来,想要扯开那绳结,脑中想到前面那片遮羞布落下来,她会是什么样子,惊惶地捂着胸回头?眼睛里既是羞怯又是软弱。
旋即他自吓一跳,忙把眼转开,帕子丢在榻上,嗓音干涩沙哑,“好了,快把衣裳穿上,当心着凉。”
九鲤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异样,其实自己心里何尝没有点奇异,不过从前家里的丫头有跌伤的,一样解开衣裳给他瞧。不论男女老少,给做大夫的看好像天经地义,这时候谁也不会有闲话说。所以她羞涩也要装得不羞涩,明明有点鬼祟的情绪,也要装出一派大方坦然。
她乔作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他,“这就好了?”
庾祺忽然不能直视她的眼睛,只得站起身,“一会柔歌姑娘来了再叫她替你洗搽一遍,再上药。”
待她一套上衣裳,他立刻将门拉开,唯恐在这秘密的空间里,在她,在自己,都有一种随时倾压下来的危险。门开后有夜风吹进来,幸好,稍微吹散了这屋里热烘烘的温度。
九鲤系好了衣带,掉过身来坐着,“要放柔歌姐来,这么说您已经找到杀关展的真凶了?”
他站在门前低头笑了下,“如果我猜得不错,真凶过不了两日就会自己站出来。”
她辨出他嗓音里有轻微的落寞,试探道:“您今日在关家,是不是发现了什么?”
他沉默须臾,转过脸摇头,“没有证据的事,不好乱说。”
这意思他也只是推想和猜测,九鲤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