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慕清明
诸般交代之后,周夫人留下晏怀微一人在房内等赵清存,自己则欢欢喜喜回去等着抱孙儿了。
可晏怀微却并不想让她老人家抱孙儿。
周夫人前脚刚走,晏怀微后脚便“噌”地一下从榻上弹起来,撸起袖子开始在房里找茬。
赵清存的卧房十分敞亮,粗略估计,东西并基三丈还不止;北边是屋墙,门窗皆朝向南边。
西窗下摆着一张朱红鹤膝方桌,晏怀微曾在那张桌旁梳妆。方桌对面则是一架高脚香几,几上置香炉,内中篆香袅袅。
房内尚有方杌、衣架、棋桌、圈椅、挂画等物,晏怀微小心翼翼地将每样物品都看了一遍,皆无甚特别之处。
东侧便是赵清存的卧床,乃是一张十分宽大的髹漆围子床,其顶铺青绫承尘,四周悬宫罗帷幔。床头床脚各有一横木,其上搭挂着两条绦带。
床侧摆着一张螺钿矮案,案后不远处,依墙立着个百宝橱,其下另有三个橱簏。
晏怀微打开百宝橱在内翻捡,见里面放着的都是些香药清玩之类,并无她想要的东西,遂将目光转向了脚下那三个毫不起眼的橱簏。
掀开一看,前两个橱簏内皆装着满满当当的书册,亦无甚特别,直到打开最后一个橱簏,晏怀微惊奇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这最后一个橱簏几乎是空的,里面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木匣,除此之外再无旁物。大木匣较为素净,小的则有戗金牡丹纹饰。
晏怀微蹲在地上,将木匣取出,先打开小的那个,见内中所藏皆为仔细折起的纸页,似乎字画之类,于是将其放在一边打算等会儿再细看。
紧接着她打开了那个大的木匣。
木匣内装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皂色军衫。晏怀微把那军衫抖开,这便瞧出此衣十分破旧,不仅外布已洗至潲色,且衣襟袖口等处皆有磨损痕迹。
晏怀微满心疑惑地将这件旧军衫翻来覆去看着,突然便看到军衫内角绣着一个字——“岳”。
岳?这是谁的军衫,为何绣着一个岳字?
如此破破烂烂的一件衣服,赵清存却像珍宝似的收着,不消说,这里面一定有问题!
但她现在没空仔细思量,因为军衫下面还压着一张纸笺,她好奇地将之拿起。
纸笺上写着些断句残篇,可惜搁置时日太久,再加上纸面洇着大滴大滴干涸水渍,也不知是泪痕还是雨滴,总之弄得字迹漫漶难认。但从句读和平仄来判断,这似乎是一首曲子词。
晏怀微瞪大眼睛努力辨认:“……雨歇……尘与土……贺兰山……收拾旧……”
她看得实在太入神,全未察觉身后有人正一步步向自己走近。直到那人的影子将她眼前微光覆去,晏怀微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赵清存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,冷得刺骨,像一把冰刃蓦地顶上她的后心。
如此凛冽的声音刺入耳中,晏怀微瞬间如堕冰窟。她再蹲不稳,倏然跌坐在地。
然而下一瞬,赵清存却做了件很奇怪的事——他箭步上前,迅速捡起地上那只小木匣,打开看了一眼,发现内中物品并未被动过,立刻明显地舒了口气。
可这舒气也并未让房内的冰冷气氛得到缓和。
赵清存居高临下看着俯在他脚边,因被抓了个现行而簌簌发抖的女子,再次寒声问道:“你在找什么?”
晏怀微这回是真的有些怕了。毕竟她并非什么江湖暗探,没有那种处变不惊的本事。她再聪颖也不过是内闱女子,如今做坏事被对方直接揪住,只觉心惊胆战,以至于话都说不囫囵。
“妾……没……没找……”
赵清存冷笑一声:“没找?难道这些东西是自己跑出来的?”
话毕,他单膝着地,一把箍起晏怀微的下巴,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,一字一顿地问:“梨娘子,你究竟想做什么?”
晏怀微被赵清存箍着下巴,又惧又慌,情急之下突生大智,说道:“岳家军早已不复存在,可殿下却还收着昔年旧物。官家曾言殿下最是念旧,妾为殿下念旧之情所感,遂没忍住想亲眼看看……”
此言一出,赵清存一下子就愣住了,好半晌才问:“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此物?”
我怎么知道?我当然是胡诌的啊!我再没见识也听说过当年韩、张、岳、刘诸家军如何威风。你这军衫上绣着个“岳”字,除了岳元帅还能有哪个?
等等!胡诌?
对啊!胡诌!
晏怀微再生急智,忙道:“是胡官人……胡官人告诉妾的。胡官人说自己曾是大内密探,无所不知无所不晓。又说他与殿下私交甚厚,妾就问他殿下可藏有什么稀罕物,他便说……说了此物……”
管不了那么多了,惶急之下她只得将胡诌拉出来借力打力。
得知又是胡诌那小子在向府内娘子炫耀本事,赵清存周身寒意霎时散了不少,低声嗔道:“邹纯义还是背花杖挨得太少了!”
话毕